10.30.2008

廚房中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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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旅行中,如果可以安安心心的做上一頓飯,就會有家的感覺。

其實很少下廚,疏於練習的結果,就是翻來覆去會做的就是那幾道菜,到哪裡都一樣。

肥美的鮭魚抹上鹽和胡椒、加上迷迭香、大蒜和奶油,包裹著錫箔紙,送進烤箱烤熟;新鮮洋蔥切絲慢炒,炒上一個鐘頭總要,把青白的洋蔥炒成金黃,再加上海鮮高湯、炒一點麵糊,滾熟了放上麵包與起士烤一烤;沙拉的材料總是隨地取樣,不過如果找得到芝麻醬,我愛調上醋、醬油、糖,就會是很有中國風味的沙拉;如果剛巧有旅伴,那末倒點紅酒醃牛排,煎熟了又是一樣菜。

差不多是這樣,加上現成買得到的起司、麵包、紅酒,偶爾加上點巴黎的兔肉醬,尼斯的醃橄欖,維也納的凍肉丸子,甚或東京便利超商裡的飯糰,就是旅行中最是美好的享受。

烤的鮭魚、煮的洋蔥湯、煎的牛排,綜合而成是旅行的味道、好像也是家的味道。

於是我當心的在每段旅行中找有爐灶的落腳處;在逛累了時走進當地市場,買兩塊肉,買一束花。

我在一個個廚房間流浪,彷彿每個地方都是家。


攝於旅行中的家

10.28.2008

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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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彧馨旅札》悄悄地在聯合新聞網上開幕了。

2006年底,因為種種緣故,將自己半放逐在南方十字星空下,在澳洲中部蠻荒無人的沙漠地帶,一點點地重新拾起對於生命的熱愛,而那,已經是接近兩年前的事(原來居然已經要兩年了嗎?)。

在紅沙漠裡拍下了許許多多的照片,零零碎碎的也寫下了些什麼,想法裡一直想做一個整理,甚至當時開闢『一次』這個小小的部落格,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想將沙漠中的影像儲存在此。然而,除了少數幾篇,幾乎連當時的照片,都沒有在這裡出現。

就算是我自己,都不知道這是為了什麼。

雖然老讀者大約發現這一陣子部落格的更新有如牛步,然而實際上並沒有發懶,除了好像可以算做『棒球藝文』的文章持續在寫之外,其實也在UDN的閱讀藝文中新開了旅札。我私心藉著這個機會,將累積許久卻始終沒發表的澳洲文章重新整理、甚或重寫,一篇篇地在《彧馨旅札》這個園地發布。未嘗不想同步在自己的小窩裡貼上,但……儲存澳洲照片的硬碟卻早已故障,沒有辦法附上照片。

再見的硬碟已足足讓我為此沮喪將近兩個月時間,卻遲遲不敢送修,深怕聽到:「對不起,一張都沒能救到!」這種恐怖的答案。我每日都想將硬碟送至資料搶救中心,卻又每日都害怕送出後的結果不如預期。

翻開溫德斯的「一次」,看著封面金黃大狗與其後熾熱的紅色天地,熟悉的澳洲巨岩淡淡地對我微笑。

「救不回來了嗎?會不會就此救不回來了呢?」深怕記憶如同影像一併失去,我一遍又一遍閱讀自己當時留下的手札和收據,試圖挽留二年前的心情。


然而我無力做什麼,於是什麼也做不成。


10.24.2008

左顧˙右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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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於京都˙仁和寺

收到「旅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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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有收到我從捷克寄給妳的明信片嗎?」MSN上,甫自捷克倦遊歸來的朋友問。然而我並沒有收到什麼,一連幾天。

「喏,你的明信片。」今日一進家門,陳老爸便遞給我一張連結布達與佩斯的大橋夜景圖,明信片上的宮殿晶閃閃,非常漂亮。 「總算來了啊!」我想,不過怎麼會是布達佩斯呢? 翻開一看,發現卻是另一個友人Csming寄來「回贈的多瑙河畔的珍珠」(這可是原文刊錄,再說布達佩斯果然也是多瑙河畔的珍珠就是)。

我看著明信片中極其美麗的夜景,想念起夏日同樣場景的明皙。是啊,也不過幾個月前,我不就正站在宮殿上照下如同明信片一模一樣的日景嗎?

而那彷如不過昨日的事。


攝於匈牙利˙布達佩斯,如同明信片的日景



10.22.2008

穆西納的背影


文/陳彧馨

我實在很喜歡穆西納。

我也實在很害怕看穆西納主投的比賽。

沒有辦法,我本身是一個看比賽說不定會比出賽者還要緊張的人。記得2002年冬季奧運時,緊張地盤腿坐在地板上盯著電視看冰上皇后關穎珊的表演,關的動作輕巧優雅,照理說應該讓人看了心情暢快,只不過在每一個迴旋、每一次跳躍時,心底卻是拼了命默禱「千萬不要跌倒」。那次冬運,幾乎可說是關穎珊畢生最後一次在奧運奪冠的機會,因此我尤其緊張。當時因為仍在紐約工作,身處異地是對於任何華裔選手都會有莫名好感的。

然而,關在三周跳時還是摔了,摔掉了所有選手夢寐以求的皇冠。

比賽中發生這樣的事對於身為觀眾的我而言是司空見慣,但是看著關摔下的那一刻,我還記得自己緊緊捏著啤酒罐子,像是要捏碎那樣緊緊捏著的激動。紐約小公寓在暖氣強力放送下寒冬中也不覺冷,然而時間卻像是定格在摔跤的關穎珊身上那樣冷冷凝結。

我一直記得那一刻,也因此一直討厭在任何一場重要比賽時,又有哪一個我喜愛的運動選手碰上這種挫折,甚至緊張得不敢看比賽,幸好的是喜愛的運動員不那樣多。

可惜穆西納,我偏偏很喜歡他。

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穆西納絕對都是非常棒的投手,各項數據上都有傲人成績,雖然我個人認為他顛峰應該在高中時期,但即便是球速已經下降至不到90哩的今日,控球的精準依然接近完美。此外穆西納氣態穩重、長相俊美 (至少對我而言),又是名校畢業生,堪稱是有頭腦又有運動長才的智慧型運動員。綜合種種優點很難不讓人喜愛,是吧?然而,他的封號卻是「Mr. Almost」。以棒球來說的重要獎項全都錯身而過,既沒有得到賽揚獎、也從未得過防禦率王、雖然有好幾場「幾乎」,實際上也仍未有過完全比賽。

不管多麼接近這些榮耀,然而沒有就是沒有,對球迷來說實在是會大喊「真是糟糕呀!」那樣的惋惜,不過穆西納本人應該更是無可奈何。

「可不是沒有實力呀。」身為球迷的我如是說。不過如果是穆西納看著自己的「幾乎」紀錄應該也會這樣說。

九月二十八日的洋基對紅襪,穆西納第三度居於「站在十九勝,邁入二十勝」的點上,當然我是想好好看完,只是看到第八局忍不住就關掉電視,半夜一個人在客廳裡呆望著灰濛濛的螢幕,手裡的遙控器不知道該不該按下「開」這個按鈕。

終於還是算了,決定直接等明天的體育報導。不得不承認很害怕96年的慘事重演,兩回十九勝三次十八勝這樣的紀錄坦白說真會讓人無奈,然而紀錄就是如此那也是沒有辦法。

雖然知道關電視這種動作實在鄉愿,但與其在電視前緊張的看得直冒冷汗,那說不定上床睡覺還好一些,如此想著。第二天睡醒開了手機查看同好傳來的簡訊,知道穆西納以四十歲「高齡」拿下生涯中首度20勝,不禁像是被冰水澆在暖和被子裡般跳起來地興奮一下。

至少是個開始啊,我想。雖然出現在運動生涯差不多「該」結束的時候。

賽後幾天讀著眾多名家評論,似乎都暗指穆西納在終於拿到二十勝後大概會退休。畢竟四十歲在運動員生涯來說該是高齡了,但對生命中其他的許多事也許還只是剛開始。而投了三千多局的賽事,再勇猛再懷抱熱情的人,看著自己日漸下坡的體力與球速,免不了也會舉起手來認真甩甩地大聲抱怨「真是累啊。」或著諸如此類的話吧?

可是,不管多麼接近這些榮耀,沒有就是沒有,不是得到就是沒得到。事情就是那麼簡單。

我不是穆西納,當然不知道最後會怎麼樣,說不定穆西納正在老家大噓一口氣地認為能不能進名人堂也無所謂,拿到大遲到的二十勝「也算是有個交代」而再也不肯上小小的投手丘也說不定。不過我是球迷,固執討人厭該死的那一種,總是自私地希望喜歡的球員能夠一輩子在球場上出現,讓我看著他投球前會彎下腰、朝後看兩眼的背影。

不過為了防範未然,哪裡有賣穆西納背影的海報呢?
(原文刊載於聯合新聞網2008˙09)

附註:背影當然不是穆西納囉!

攝於紐約


囀角˙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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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台北,坦白說,我對台灣的任何其他地方都不熟。

這倒不是說我從沒有離開過台北市,反之,基本上說的出來的台灣名勝,大概都去過了。只不過,旅遊的時間都是年紀很小的歲月,跟著家人出遊,不過也就是走馬看花,記下了一個個陌生又熟悉的地名,到了學校跟小朋友們說說這個假期去過了哪。

也就是這樣而已。

日月潭、阿里山、鵝鸞鼻、億載金城、甚至九彎十八拐,都僅存著模糊的記憶,在大大的綠底白字路牌底下,除了一個個名字,約莫還剩下某些氣味影像、像是洗把臉後回憶夜中的夢,迷離不清。

花蓮當然也是如此。

像是為了懲罰自己未曾留意家鄉,今年為了諸多莫名原因,在台灣島上往返奔波許多地方,加總起來比一生的本島旅遊次數還多,真是可怕!別地不說,光是花蓮,今年已經是第五次來訪。次數是多了,只是熟悉感卻絲毫沒有提升。這個沒有辦法,每一次停留鲜有超過兩個鐘點,恰好也就是做完該做事情的時間。至今知道的地方除了機場火車站,大約只剩下寧靜海,此外沒有了。

第五次來訪,總算時間充裕了點,可以有好好喝杯咖啡吃頓飯的心情,然而一個人站在車站門口,揹著相機、筆記電腦、檔案紙本、打發列車時間的厚重小說等等零碎雜物,雙肩沉重的什麼心情都沒有。

來之前特地翻查網路資料,想找個能歇腳的地方,翻來覆去就看見一間來自台北天母的海豚灣餐廳。大老遠去看台北移植的餐廳?那不如去星巴克好。再說一點也不喜歡早在台北消失的「原版」海豚灣。

所以現在站在花蓮火車站門口,週遭是光溜溜的街景。

看著站前零落的排班計程車,思索著是不是乾脆上車請司機推介?再想想又算了,時間沒多成這樣,我摸索著走上街道,來了五次,這還是第一次「步行」離開車站。

「有賣咖啡就好。」我把目標縮小成這樣,決定走進看見的第一間咖啡店,於是雖然看見位在某間小飯店二樓的餐廳有些猶豫──一整片黑玻璃遮得霧霧、又在奇怪飯店的二樓,在台北八成不會進去的店家,卻因為大大黏貼著「咖啡簡餐下午茶」的字樣而決定進入。

嗯,叫名「愛囀角」,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攝於花蓮˙火車站周邊

10.20.2008

湖綠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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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不很喜歡《未央歌》。雖然是有名的書,雖然是甫上高中就讀畢了的。

但總嫌書裏文字寫得枝枝節節,太過文氣;又嫌書裏的女主角藺燕梅實在太也嬌氣太也愛哭,小說讀起來也許還有三分楚楚可憐,真要搬上現實,別人我不知道,我是受不了的。

話雖如此,對於書裏不頂重要的一節卻深深印在腦子。那是藺燕梅剛要正式豋場進入小說故事的一段,說她剛要進學校整理自己宿舍的情景。記得的是:藺燕梅給自己的床鋪上了潔白的枕套,白底沿了一圈墨綠寬邊,床單雪白,舖上湖綠被子,書桌也給上了白底綠邊的巾子,再壓上絳紅的寬口細瓷矮花瓶,一瓶子粉色石竹花。一本本筆記包了綠厚紙書封,印象中還有一枝黃色的鋼筆擱在桌上。

大概是這樣。一時找不到那麼久以前的書來對照,書當然還在,只不曉得塞到了哪個角落,記憶說不定有錯,如果有人發現不妨指正一番。

總之是色彩相當豐富的畫面,不過,照著文字想像出的景象老是只剩白底湖綠邊:白底湖綠邊的單人小床,孤單單地在木頭色房間;白底湖綠邊的書桌,沒有椅子,但正對著一扇木頭色的窗,很偶爾會出現絳紅寬口矮花瓶。

剛進大學時分配到了一間宿舍,當時很興奮的想將屬於自己的床位弄成白底湖綠邊,不過因為諸多原因,始終不曾入住小床位。遠赴紐約讀書時,也曾想將與大學時期的宿舍相比,總算寬闊許多的研究生房間弄成《未央歌》樣式,不過怎麼找,都只找得到玫瑰花、向日葵的樣式,底色倒是一片雪白。

之後便不曾出現湖綠邊的幻想,大概是因為已經不會再有宿舍生涯這回事。(不知道為什麼,湖綠邊的想法完全不會想實現在自己家中的小房間。)


匆匆許多年,旅行途中經過了捷克小城,小城滿是童話風景,風景中偶然望見一整片白底湖綠邊。我不覺想起了《未央歌》,和那個始終沒有達成的湖綠邊的夢。

10.17.2008

是該睡覺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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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睡眠銀行這種東西,我的債台是高築的。

一直很討厭睡覺,所以長期以來的睡眠數總是維持在不足五小時,當然是以天為單位。看到類似「寰宇搜奇」之類的節目,說有人得了「不睡症」,少則數月、多則數年無法入睡,甚至記得小學五年級時還看過義大利婦人長達一甲子沒有入睡的新聞,我總是很羨慕。赫!一甲子哪!就算一天只睡五小時來計算,那也省下了109500小時。十萬多小時,我可以看買來還沒時間翻的閒書、可以好好練習只懂皮毛的薩克斯風、能夠好好溫習鋼琴、終於有時間把繪本故事畫完、可以學法文練日文和義大利文、看掉堆積如山的好片子、大約可以重看Before Sunrise一百次、可以開始寫進度一直維持在大綱階段的小說、還可以好好檢視多如牛毛的相片。當然,一天搞不好更新BLOG兩次也說不定。

所以說,人到底為什麼要睡覺呢?

抱持這個念頭活了好久,對於別人「妳該早點睡吧?」的關愛眼神視若無睹,出門旅行也要早起晚回,總認為自己的身體早已習慣如此作息。

小旅行回來,身心終於進入一種極度疲憊的狀態。幾天居然都在午夜時分就想就寢,除了更新『一次』,坦白說其他的什麼都沒力氣做。

「好像該睡覺了。」看著房間鵝黃小床這樣跟自己說,然而還是黏在椅子上打文章,撐著不肯動,心裡還記掛著「每天都睡五小時」的十數年記錄,怎麼都不肯承認真是疲累的事實。

「好像真的該睡覺了。」眼皮快要撐不開,頸項和後腦開始隱隱作痛。「妳如果睡飽不帶熊貓眼,會比現在要迷人多了。」朋友小心翼翼地說。

我想黑眼圈是沒有褪去的可能,不過真是該睡了。好累……


10.16.2008

一盅熱羊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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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灣寧靜海前,點了一盅熱鮮奶,羊奶。

雖然不特別喜歡羊奶,好險的是也不討厭那樣的氣味,咖啡館的後方養了幾隻咩咩叫的羊,我偷偷猜想端上來的「新鮮羊奶」會不會就是其中一隻適才的傑作。喝著喝著,突然想起小時候很喜歡的「海蒂的故事」。陪著爺爺的海蒂早上起來時都由爺爺擠下一大碗新鮮冒泡的雪白羊奶,配上金黃色的乾奶酪當早餐,記得每次讀到這一段,總會覺得嘴饞,也想咕嘟咕嘟喝下一大碗甘美的羊奶,再啃嚼一塊乾酪。

我不像海蒂在山野間奔跑,但端坐的咖啡館裡正正面對一整片的寧靜海,毫無遮掩。海風送來,淡淡的鹹味,彷彿也為羊奶添加了一些滋味。我沒有乾酪可吃,但是香濃的羊奶乳酪蛋糕不也在桌上嗎?

如此,我大口咬下蛋糕,看著寧靜海,配著一盅鮮美滾燙的羊奶。

心就這般慢慢沉澱。為了寧靜海,為了熱羊奶。


附註:這樣是不是可以猜到寧靜海的所在地了呢?(笑)


10.15.2008

一灣寧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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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來到這個海灘。


雖然每次來此前的心情都不一樣。

但離去的心情卻都是平靜的。

寧靜、祥和、美麗,就是這灣風波不起的海。

來了這裡,心情便也鏡面無波。

無風無語。



10.10.2008

出發去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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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沒什麼。就是老毛病又犯了而已。」(笑)


【雅虎運動名家專欄】鬼魂不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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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回去,就要看不見洋基球場了嗎?」

我一面盤算著明年稀有的假期是不是足夠回一趟紐約,一面計算老球場拆去的時間。怎麼算,似乎都沒有辦法在球場夷為平地之前趕回去。那麼,原來承載我許多歡樂與哀傷淚水的老球場,是不是只能在布朗克斯區化作一片翠綠公園,無奈地迎接頓失憑依的遊子?

看著新聞洋基隊長基特向球迷「保證」:「那些鬼魂一定會自然飄到對面。」的這番話,心下不覺咕噥起來。當然,與老球場不過隔街之遙就是更大更新更完備的新球場,據說造型也復古,軟硬體設備更是一流,只是,那又如何呢?

那只是另一個我不認識的球場,沒有記憶殘存。

翻閱著新聞資料,一面想起在這個城市的點點滴滴,洋基球場始終佔著龐大的一塊。至少有一整年的時間,我時時到此報到,或者傍晚,也許午後,有時穿著衣料少得可以的背心,也有裹著厚夾克的時候,然而身邊總有一群朋友、不缺一杯啤酒和其實鹹得要命的熱狗。我們吃喝笑鬧、大吼亂叫,左外野看台上那塊小小的定點,似乎已經烙下了專屬我們的印記。

那是我第一年的紐約印象,熱鬧、歡笑、活力四射,生活彷彿印證在每個場上生龍活虎的球員身上,永遠不老。也就是那一年所積存的熱力,支撐我度過接下來的幾年寒冬、撐過曼哈頓生活的龐大壓力。

那是許久以前的事,雖然以時間的長軸來說,連一眨眼的瞬間都還不到,然而已經夠久了,對我。

經過數載春秋,嚐遍異地生活的精神困頓,有過了令人蒼老的感情經歷,終於又回到故鄉,回到原點。而當年的老朋友卻早已四散。有的去了加拿大,有人到了對岸,嫁的嫁了,娶的娶了;有些人就此消失音訊全無,大半的人則凝聚成MSN上的一個亮點,忽明忽暗,多數時候是熄滅的。

沒有想到的,在我們這樣的年歲,也有人就真的熄滅了,生命吹起永恆的熄燈號。

那是第一次帶我去洋基球場的朋友,也是每一次洋基球場觀賽的同伴。06年,我返回紐約探舊,卻在新洋基球場剛要動土的前一天知道了他去世的消息;而08年,在老洋基球場落幕的那一天,於「聯合新聞網」寫下了關於他的故事。雖然是巧合,但似乎也是對於他的一種憑弔。

仍然記得,得知噩耗的那個炎熱下午,恍恍惚惚地搭著搖晃的4號地鐵,往著並沒有賽事的球場走,將從前習慣佔住的左外野看台仔仔細細地走了一遍又一遍,坐下來,往事如無聲電影,一幕幕在眼前播放,淚水無法抑止地嘩啦啦留下,球場於是在眼前糊成了一片。

那是我最後一次踏上洋基球場。

新球場將在明年4月啟用,舊時代的美好與神奇的傳說似乎劃上了休止符,雖然基特信誓旦旦地說:「那些鬼魂一定會自然飄到對面。」但我卻始終懷疑,我那熱愛洋基球場的朋友是否找得到入場的路?

如果說我對棒球懷有熱情;如果說我對洋基懷有思念,那都是因為他,始終熱愛洋基球場的朋友。

而我希望他,不要迷路。

(原文以「老洋基的鬼魂,別迷路了」刊載於雅虎奇摩運動專欄)


攝於紐約˙華盛頓廣場

10.04.2008

曈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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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近三年前,為小小姪女寫下了一點簡單的文字,偶然翻出,看看還有點趣味,讀著讀著,卻忍不住有些感傷。三年了嗎?就要三年了嗎?真是發生了好多好多事的三年,彷彿一眨眼人事已非,又彷彿疑惑怎麼是如此漫長,才過去三年而已?

然而歲月長在小孩兒身上,無論如何,當年的小爬蟲類已經能走能跳,也早不肯喝牛奶了。

總是這樣的,當小孩兒不哭不鬧,卻又開始懷念他哇哇啼哭的美好。

總是這樣的。

2006.5.12 給曈曈:

臭曈曈,不知道這種臭脾氣是遺傳到你老爸還是你老媽……我猜兩個人都給了你一點。哈!這麼挑,才四個月大,不是媽媽的乳房就不肯吃,不管你那可憐的媽花了多少時間找所謂觸感與母親乳房最接近的奶嘴,也不管你無辜的爺爺奶奶成天要忍受你的噪音。

你的姑姑我都在擺臉色,沒事賞兩個衛生眼給你了,你還不知反省與檢討嗎?

你是小女生欸,怎麼就是一個標準色鬼呢?喂,你…你…該不會是蕾絲邊吧?唉呦,滴汗啊。

今天你媽媽也發狠了,說不餵就不餵,想來她終於也當煩了活動大奶瓶,你不死心,還在那邊哭哭哭,把姑姑我都從床上哭起來了,真是威力驚人。如果你爸媽捨得出借你充當人家的孝子賢孫,應該可以狠撈一票吧?

如何?哥,這比你要等她大到可以當麻豆來孝敬你來得實際多了吧?

我真是個壞姑姑。

可是曈曈啊,你要懂得形勢比人強,今天你哭天喊地,一雙眼還鬼靈精的四處找救兵,逼得你娘和我把你抱離爺爺奶奶面前,讓你體會什麼叫孤立無援。哭得聲嘶力竭,還不是得乖乖就範,跟你的奶瓶說哈囉。哭了半天才喝又不會比較香,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

現在你懂了吧?大人是很厲害的,你那一千零一招的哭功,我們早就練到充耳不聞,你要乖乖喝牛奶,才可以變得像我們一樣這麼壞。姑姑現在只希望你的記憶體可以大一點,明天也要記得今天的徒勞無益,不然你明天再把我吵起來,姑姑就變一隻虎姑婆給你看喔!


攝於台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