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8.2008

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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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6.2008

微笑˙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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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於紐約上東城˙充滿回憶的轉角咖啡店

11.21.2008

彧馨旅札》小樽的油燈咖啡屋




【陳彧馨】2008/11/06


從小樽車站開始,就不斷地見到油燈裝飾。從掛在柱子上油燈樣式的電燈、車站內小店販售的小型油燈,一直到整面由無數盞油燈裝飾的透明大窗……

我的確就是為了油燈而來的。

在隆冬二月隻身來到北海道,雪祭已經過了、食材也不算當令,天氣冷得要命,是最高溫都在零度以下的「真冬」狀態,當然不是旺季,旅客稀少,北地是一片寧靜。在這個時節放下繁重工作,硬是抽出些許時間,主要是想拍攝潔淨的雪景。再來,就是想來小樽,看著油燈,喝一杯咖啡。

已經忘了是在哪個網站、或著是哪本旅遊指南見到位於北一硝子三號館的油燈咖啡屋,只記得相片裡糢糊不清昏黃的朦朧,很美。我想像在北國寒冷冬白中,手持一杯熱騰騰的咖啡,觀望窗外細雪,在眾多油燈之下應當是一種幸福的溫暖吧。就為了想在雪中喝上一杯油燈咖啡屋的咖啡,我於寒凍的清晨時分搭上列車,經過美麗的石狩灣路段,來到了小樽。

那天小樽稍暖,路面積雪來不及清開,全踩成了泥濘。我將笨重行李留在札幌車站寄放,只背著要緊家當、掛著相機,穿得像是隻熊似地在雪泥之間行走,因為有陽光,街頭慢慢有些人走出。我攤開地圖,確認方向,在堺町通上肆意遊逛,落腳的飯店遠在另一個方向,然而我比較急著看看小樽據說浪漫的道路,也想摸清楚打算拜訪的海貓屋、政壽司、歐風銀行建築等相對位置。於是我走過裝滿音樂盒的海鳴樓、在六花亭喝了杯買泡芙送的咖啡、在標明「地酒」(當地出產)的小酒店買了瓶北海道釀造的葡萄酒,甚至在冰天雪地裡吃掉一支六色軟雪糕…然後,我才終於推開油燈屋的大門。

「要點什麼呢?」推開門的右手邊,準備食物的年輕侍者們正在櫃檯後忙碌著,左手邊是點餐檯,負責算帳的老奶奶招呼著我。

「點什麼呢?我們的菜單在上面唷。」穿著和服的老奶奶指指她背後的牆面,牆上林林總總的排上了奶茶咖啡冰淇淋聖代等等小食。油燈屋裡果然一片昏黃,老實說,看得有些吃力。

「呃,咖啡……」可是這麼多種咖啡,要叫哪個款式呢?「踱…」正考慮中,於是嘴裡無意識地吐出聲音而不自知。「卡布奇諾好了。」

老奶奶帶了抹奇怪笑意迅速地打好單子,此處是要憑單取物的,我的日文實在糟糕,還沒發現有什麼錯。

「一共八百六十円,謝謝。」

我打開錢包付清了帳,一面暗自嘀咕此處咖啡是他處的兩倍價,然而室內的確溫暖,一張張桌椅全是厚實木頭,桌面全都放上燙手油燈。此處單人必須與他人共桌,不過四周真是黑暗,一桌上的旁人摟著腰竊竊私語同桌的人都不見得能看清,所以我也就大大方方地尋覓空位坐下,然後開始脫去雪衣、帽子、圍巾、手套、開襟毛衣……雪地裡的油燈屋果真溫暖,我看著牆上整片整片已經退役的各式油燈,大約總有上百盞,如今整整齊齊圍繞住整個挑高的小咖啡館,樣式精巧,然而只能夠反射桌面盞盞平凡油燈所顯現的昏黃。

如果每一盞如同工藝品般美麗的古油燈都燃亮了,不知道這間咖啡屋會變成怎樣的輝煌,喔,還有怎樣的熱。

我環顧左右,前方有大張的仿古世界地圖,天花板吊著圓形大燈,沒有窗,空氣中泛著淡淡的煤油味,很好聞。鋼琴師此時正在台上演奏,輕輕的樂聲流洩一地。而我的咖啡似乎已經好了,走去櫃檯,遞交了號碼牌,這回換成年輕的小姐給了我兩杯咖啡。

兩杯?

我回頭看了看結帳的老奶奶,老奶奶一臉無辜地回望著我,這才想起來,日文的踱(と)不就是「和」的意思?原來我無意中叫了一杯咖啡(美式)「和」一杯卡布奇諾啊!

抱著兩杯咖啡回座位,油燈的光芒均勻地灑在木桌、相機、背包和兩杯咖啡上,呈現出溫暖的鵝黃色,我放棄在如此溫柔的空間閱讀些什麼的想法,專心地喝著兩杯咖啡,一口美式,一口卡布奇諾;一口美式,一口卡布奇諾…

「開始下雪囉!」一個小男孩蹦蹦跳跳地闖進有著溫柔音樂的咖啡屋,急著跟也在油燈屋坐著的父母報告這個好(?)消息。

下雪了嗎?我一手握住一杯熱咖啡,莫名地覺得幸福起來。

【2008/11/06 聯合新聞網】@ http://udn.com/


11.17.2008

The Holi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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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正在做什麼?」夜裡,朋友打了一通電話來。

「你正在做什麼呢?」

我正在看HBO。週日的夜晚,百無聊賴。為了某些事情,近來的日子排開了所有瑣碎雜事,然而毫無預期居然是一陣空落。時間莫名奇妙地多出來,卻沒有力氣重新安排什麼。我打開電視,反正並沒有什麼旁的事可做。

演的是《戀愛沒有假期》(The Holiday)。

是一部喜歡的小品,雖然早看過數次,但忍不住還是看了下去,然後忍不住看完。

掛掉了朋友的電話,鼻子酸酸地。我站起身,翻找起餅乾罐子,然後抱著罐子,坐回了沙發,一片片地吃起了奶油餅乾,配著《戀愛沒有假期》。餅乾很甜,順著臉頰留下的淚水卻是鹹的。我想著電影沒來得及演出的愛情故事下半截、想著兩對主角將要度過的跨洲戀情……

會順利嗎?

有沒有什麼人願意同我交換度假住處呢?


11.13.2008

蒼蠅先生奇想曲(三)



彧馨旅札》喔,蒼蠅

【陳彧馨】2008/10/30

可能是因為待在沙漠的時間過久,對蒼蠅先生的動態出現一種病態嗜好,這大概是會出現這個系列文章的主因。

經過觀察,慢慢發現一個令人氣憤的奇怪現象。蒼蠅先生居然喜歡我的帽子和眼鏡遠勝於我的皮膚!這可是說真的,當發現此一事實時,著實有點氣惱。雖然現在回想起來自己都對那時莫名奇妙的怪想法臉紅,但當時念茲在茲的的確是:難道我的肌膚這麼糟?這麼不堪蒼蠅先生的貴足停留?

一起在沙漠出遊的旅伴形形色色、來自四面八方,一夥人之中,雖然我的皮膚的確沒有來自瑞典的北歐同伴雪白細嫩,大概跟很注重保養的日本妹妹和韓國女郎比起來也相形遜色 (我承認我老了點),不過起碼跟起那些從英國、義大利、瑞士、日本來的男人們比起,細緻度總是不差的吧?我忿忿地想。

記得貴志佑介在《深紅色的迷宮》裡提到,澳洲蒼蠅特別偏好日本人的汗水,這是因為日本人非常注重服用維他命,所以汗水中存有蒼蠅需要養分的緣故。雖然實在認為以書中平凡上班族的主角身分,懂得這麼多好像有點不合常理,不過如果營養豐富的汗水是吸引蒼蠅的主因,那不愛喝水、從來不記得吃維他命、在沙漠中也流不出什麼汗的我,大概無法贏得蒼蠅先生的喜愛。我這麼自我安慰,然後一面偷偷想,是不是該混點糖水抹臉上,看看會不會贏得蒼蠅先生票選為第一名小姐。

不過,只要不亂動,蒼蠅往往會在我的帽簷與鏡架集中。截至目前為止,仍搞不懂是什麼道理 (有人知道嗎?) 不過這讓我開始幻想起另一種絕技。如果說,我能讓蒼蠅乖乖的在帽簷上排成一長列,或是在眼鏡邊緣停上一圈,當然如果兩者並俱是最好不過的,然後留下照片,一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為了這個大計,我央求夥伴中最具童心的瑞士男生凱伊幫忙,請他務必幫我抓住珍貴的鏡頭。

這個計劃裡比較辛苦的當然是我,我必須在烈日下不動地站上好一陣子,可喜的是演員眾多,蒼蠅絲毫不缺乏,而且挺配合的在指定地點降落。惱人的是我的搭檔凱伊,明明就是很搞笑的大男生,偏偏在這件事上異常認真,一定要等到落點都停滿了蒼蠅才肯按快門。這很困難啊!咱們的演員是不支薪的 (落在帽簷上連汗水也沒得喝一口吧?) 可不能奢求過多。偏偏我不能出聲要求,怕開口就會趕跑幾隻蒼蠅。

終於我們的怪異行徑被嚮導卡爾發現,這個澳洲人完全沒有辦法理解這件事情的有趣之處。緊緊皺著眉,拉起我的手臂拍掉帽簷上停了半滿的蒼蠅。認真嚴肅地告訴我:「國王峽谷很美很值得一看,妳不是要我多說點原住民故事嗎?我說,妳不要再跟蒼蠅玩了!」

我想卡爾大概不想一個台灣女生對澳洲的重點記憶落在蒼蠅身上吧?可是要怎麼解釋才能讓他明白,我慢慢理解《刺鳥》裡,每二十頁就會出現的「紅沙塵與蒼蠅」的澳洲內陸浪漫情境 (雖然《刺鳥》裡描述的是新南威爾斯省,不過,澳洲大概除了西部尚無法確定,其他地方都不乏蒼蠅吧?) 也是頭一回沒有把蒼蠅跟不衛生畫上等號。

這些黑色帶翅膀的小東西以某種很難理解的方式豐富了這一趟的旅行記憶。如同為了防止他們肆虐,特地加上密封蓋的沙漠垃圾桶一樣,在記憶風景裡存上特殊的一角。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這些記憶風景選擇旅行的,不過這些風景總是成為下一次旅行的動力。

寫下這段記憶時,正在沒什麼蒼蠅,而海風和煦的夏威夷,與乾熱的沙漠一點關連都沒有。電腦旁放的是一盞無酒精的鳳梨椰奶飲料Pina Colada,寫著寫著,突然很想念沙漠中的那些小傢伙,不知道他們試過熱帶鳳梨的美味沒?

【2008/10/30 聯合新聞網】@ http://udn.com/

攝於奧地利˙蒼蠅飛走了

蒼蠅先生奇想曲(二)

彧馨旅札》來了,蒼蠅來了!

【陳彧馨】2008/10/28

雖然看到了「居然真的有」的防蠅帽,一開始卻不認為有把自己搞成採蜂人的必要。尤拉拉度假中心並沒有感受到蒼蠅的嚴重威脅,甚至在看到地上一塊被遺棄、已經乾掉的比薩時,還嘖嘖稱奇於上面沒有一隻蒼蠅,這在台灣是沒有可能的吧?

「蒼蠅先生有這麼多嗎?」

這樣的疑問等到參加傍晚的沉默之聲(Sound of Silence)才稍稍有一點了解。沉默之聲是一邊遠眺艾爾斯巨岩、一邊聆聽原住民樂手演奏、一邊享用燭光晚餐的行程,據說相當受歡迎,十分不好訂位。由於聖誕節前後實在不能說是旺季(有假也不會來沙漠過吧?雖然說遊客仍是不少),我很幸運的訂到這個據說很浪漫的行程,不過浪不浪漫先擺一邊,畢竟單獨針對這個行程很可以寫點什麼。現在啊,我比較想說的還是蒼蠅。

搭著小型遊覽車到了赤色荒野,荒煙漫草之外,遠遠矗立的就是念茲在茲的烏努努─艾爾斯巨岩。這樣的情景,應該是讓千辛萬苦越洋而來、又橫渡沙漠的我感動萬分才是。事實上的確很是感動,只不過,總覺得除了感動,還有一些嗡嗡嗡的耳鳴聲和似有若無的黑影子上上下下地飛動,有一時誤以為晴朗的藍天讓我的飛蚊症加重,一直到有一隻大剌剌的蒼蠅先生終於緩緩地在我的塑膠眼鏡框上降落,這才確定,嗯,蒼蠅先生終於現身了。

不能說這些小小的不速之客是完全被忽略的,這點倒是可以從前後遊客頻頻揮手似乎與看不見的朋友打招呼的姿態中窺見端倪。不過沉默之聲的行程是傍晚開始,由於接近黃昏,日落之後蒼蠅就神奇地消失蹤影,大概睡覺去了,所以除了注意到樂手吹起原住民樂器時忍不住皺起眉左右閃躲、和剛開始黃昏下的一些浪漫情懷有點被打擾之外,嚴格說來,有的感覺比較像是「啊,果然有蒼蠅啊!」還不至於像旅遊作家比爾˙布萊森先生在他《澳洲烤焦了》一書提到「乾脆放棄了掙扎,讓蒼蠅滿頭滿臉貼上,反正也揮之不去」的感嘆。

大概因為第一次接觸不算驚人,所以放下戒心,殊不知,蒼蠅大隊還沒有正式上場!

隔天清晨騎上駱駝去看日出。開始時天都沒亮,蒼蠅也還沒醒,所以仍充滿迷濛詩意。不過等到微光從天際絲絲洩露,情況就大為不同。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迷你飛行中隊,依據上下左右不同方向,目標直直對著我的臉衝撞,穿梭來去,奮力不懈。

真是搞不懂,我沒有擦香水,就是乳液也是特別選擇無香味,又還沒出什麼汗,為什麼這麼獲得小傢伙的青睞呢?很無奈,人可是高高坐在駱駝上,要顧著水壺和相機,還要順著駱駝前後晃動的特性避免自己被掀下來,實在沒有手去趕動這些傢伙,只好在欣賞美景之餘,努力地左右揮動頭顱。雖然說沙漠裡的蒼蠅感覺上似乎乾淨一點,不過黑芝麻似的小東西爬在臉上麻麻癢癢的感覺並不怎麼有趣,我還沒有心理準備習慣這個呀!

一路懊惱著蒼蠅鋪頭蓋臉而來,座下的駱駝倒是老神在在,雖然小傢伙們也沒饒過它地嗡嗡亂繞,不過駱駝可是頭也不動一下地靜止如山。 「真是麻煩的東西!」一面作出各樣怪動作一面這樣想。當然不喜歡蒼蠅,不到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意識到接下來在沙漠的日子,這些小東西將伴隨著迎接每個日出與黃昏,執著不變。

離開尤拉拉休閒中心,我跟隨著Safari車隊進入國王峽谷,真正進入無人沙漠地區,蒼蠅先生們才放肆地蜂擁而上。看著車隊的嚮導卡爾每次在跟同伴們介紹地質與歷史或原住民文化時,永遠伴隨著上下飛舞的蒼蠅隨興作出戲劇化的手舞足蹈,已經是一種不得不的娛樂。防蚊液的效用不大,這裡的蒼蠅似乎訓練有素,不過沒聽到卡爾抱怨,大概已經很習慣蒼蠅先生的招呼;當然卡爾手舞之足蹈之時,身為觀眾的我們很懂得掌聲的藝術,從不吝惜給上劈哩啪啦的鼓勵,只是這種鼓勵往往是往自己或臉上或手臂或小腿招呼,啪啪啪啪好不熱鬧。

總而言之,我們都被蒼蠅先生訓練成隨時可以舞動全身的表演者,不知道這對向來懶動四肢的我而言,算不算是一種進步?

【2008/10/28 聯合新聞網】@ http://udn.com/


攝於奧地利


蒼蠅先生奇想曲(一)


Copyright © Jas Chen

如果我說我拍過蒼蠅,不知道有幾個人會相信。

不過我還真拍過。

十月時,以蒼蠅為主題連寫了三篇文章,蒼蠅是澳洲的蒼蠅,故事是澳洲的故事,應該算是澳洲系列裡主題比較怪異的文章。剛寫成,先給了朋友看看,試試反應。

「蒼蠅喔,這東西不大討喜。」
「這玩意你要連寫三篇?別開玩笑了!」
「你是嫌讀者太多嗎?寫什麼蒼蠅。」
「欸,很噁心欸。」

投票結果,毫無疑問地蒼蠅出局。

只是,我真心誠意喜歡澳洲蒼蠅,或著應該說,澳洲蒼蠅似乎帶給了當時的我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出口,這很難解釋,畢竟如果說我很感謝這些小傢伙們,聽起來大約更奇怪。

一次》上出現蒼蠅聞不知道大家的反應如何?在聯合新聞網的回應的確是慘兮兮就是了,不過在自己的部落格上還不能暢所欲言未免有些可憐,所以……接下來要一連三篇蒼蠅文了。

服用請小心!(請大家原諒彧馨的任性啊!)



彧馨旅札》蒼蠅預告 (原刊載於聯合新聞網 2008.10.23)

澳洲的蒼蠅很有名。

會這樣說除了因為初次(1996年)行旅澳洲時,在當地攻讀博士的表姐時有抱怨,也因為在一些以澳洲為背景的小說中,比如《刺鳥》,「蒼蠅」這兩個字常常不小心就跑出來。不過嚴格說來,十幾年前第一次去澳洲時,總是在布里斯本、坎恩斯與雪梨之間徘迴,這些地方的蒼蠅相對上來說相當安分,是以在十九歲那一年的自助旅行,我只顧著歌頌澳洲居然沒發現蚊子的美好,蒼蠅?那算是什麼問題啊?

與這片南方大陸睽違十多年後,因為種種原因,又把自己放逐到這個截然不同的天地。心情很糟糕,連行程都是到了當地再說的狀況下,當然對蒼蠅先生全無防備。經過諸多麻煩,終於抵達唯一明確非去不可的澳洲內陸沙漠,也是當地人稱的紅色中心(Red Centre),卻全然忘了這也是傳說中的蒼蠅先生聚集地。

沙漠中,乾熱天氣和赤紅大地帶來的是陣陣驚奇,眼睛收不完立體狀雲朵和焦紅沙地,一時無暇他顧。到了「失落的駱駝」旅店(The Lost Camel Hotel),累得只能平攤在床上。勉力起身安頓好行李雜物,未嘗不想好好參觀大自然中的人工奇蹟,也就是身處的這個尤拉拉(Yulara)休閒中心,此地純然由七大飯店群組成,除了觀光從業人員及澳洲原民外,幾乎沒有其他居民,不過卻有泳池!(附帶一提,真是非常不習慣這些稱呼,不是尤拉拉就是烏努努巨岩,念起來都很好笑…) 雖然說這個奇蹟實在有點小、有點無趣,不過眼下也沒旁的什麼事好做。

寧靜的尤拉拉還是有幾間小店可以晃,都是販售些原住民藝術品或比基尼(?)的高級雜貨舖。我認真揀選幾張明信片、幾本有著可愛無尾熊的攝影集後,注意力就忍不住被其中一間店門口促銷的物品吸引住。

「不會真的是我以為的東西吧?」一邊暗地思索,一邊朝著一頂八元澳幣、很像帽子的東西走去。仔細地把展售品拿起來閱讀使用說明,對照附上的照片,果然,真是在《深紅色的迷宮》一書裡,主角使用過、有著蘋果綠紗網的防蠅帽。

《深紅色的迷宮》一書主要是講幾個素不相識的人被下藥扔在澳洲內陸沙漠,像是電動一樣被當成娛樂遊戲,必須自相殘殺才能爭取離開沙漠機會。遊戲過程如同電動闖關可以取寶,防蠅帽就算是寶物之一。我一直都是貴志佑介的書迷,也知道寫實作風的他向來有嚴格查證的習慣,《深紅色的迷宮》一書剛剛好就是以澳洲的紅色中心為背景,幾年前就讀畢這本書的我,當時對該地的地理環境全無概念,只覺得這個被作者形容為地球上最接近火星的景象有著深切的好奇與不真實感,理所當然地也就把其中人物所使用而平常並不熟悉的物品當做小說家言。「沒想到真的有哪!」這是看到時的感言。只是,此地距離《深紅色迷宮》一書所描繪的場景西澳邦格爾邦格爾國家公園 (看吧,名字真是都很怪。) 總有千里遠,難道蒼蠅也這麼猖獗?我看看非常平靜的四周,空氣乾燥得彷彿凝滯,剛過中午,人畜皆靜,沙漠的正午連蒼蠅先生也不願意出來吧?

仔細想想,我和書中主角一樣困在紅色之中,又一樣是在十二月到三月的雨季時節,是不是該也買上一頂看起來很醜怪的防蠅帽,讓這樣的巧合多上一個?

一個在新疆出生長大的友人W曾告訴我,在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大草原上,蒼蠅是鬼見愁的棘手麻煩。有種大蒼蠅,飛行速度極快,尤愛在人畜眼睛上停留,一沾上就立即下蛋。下蛋速度更快,還來不即揮手趕它,早就神不知鬼不覺地留下後代。大概是眼睛的溼度溫度都符合蒼蠅卵孵化的需求,這個一心求快的生物會在幾分鐘內於潮濕的眼窩中孵化,然後,就可以開始想像一下眼睛裡有好幾隻蛆在裡面游動的滋味。雖說很噁心,不過若真有這種經驗,大概也很難忘懷。

W說,沒什麼好方法可以防治,牛還好,有長長的睫毛和尾巴,略回頭就可以驅蠅,羊就比較麻煩,不過怪的是瞎眼的牛遠比羊多,大概是牛的眼睛比較大,容易受攻擊。牧人當然也是襲擊目標,所以新疆大草原上的牧人都戴著大帽簷牧人帽,將帽簷壓得蓋眼睛。真要被下了蛋就立刻拿藥水沖,好在的是這些生物的生命力倒是沒那麼強,是以W還沒福分見到羽化的蒼蠅從眼睛中飛出來的奇觀。

據說澳洲的蒼蠅除了黏人外,並沒有這些駭人的小問題,所以我想,也許新疆的牧人比我更需要防蠅帽,八塊半的澳幣還是乖乖地躺在口袋裡等著更好的用途好了。

當時可沒想過真會碰上什麼蒼蠅就是了。


攝於奧地利˙一個蒼蠅看起來也不太糟糕的地方

11.10.2008

美麗時光


Copyright © Jas Chen

很久以前拍下的照片,是暮色下的曼哈頓。

乾淨、漂亮,美麗得像是幸福的顏色。


越是歷經歲月,越是發現,不管願不願意、想不想要,

許多事情還是不得不地改變。

唯有記憶中美麗時光,

彷如永恆。


你知道的,閉上了眼,

它就在那裡。

始終如一。

11.08.2008

巴黎夜



Copyright © Jas Chen

久居歐洲的友人難得地回台北,剛下飛機就約了喝咖啡。

「喏,送妳的。」

還沒來得及說上什麼,好友先是匆匆送上一整包雪白的紙袋子,上面印著鮮綠色的法文花體字。

「花神咖啡館!」
「你一定會喜歡的,」好友一樣樣把紙袋子裏的物品拿出來,「你看,Laduree的蛋白小圓餅、花神咖啡館的咖啡杯、La Maison的巧克力……」

好友倒出了一整袋巴黎。

「我知道你一定會喜歡。」他說。

的確沒什麼理由不喜歡。

我將剛煮好的咖啡倒進簇新的花神咖啡杯裡,一面扭開音響,讓La Vie En Rose的浪漫樂聲流瀉在房間,咬著柑橘口味的La Maison巧克力棍,抿一口新煮的咖啡。

今夜,很巴黎。

11.06.2008

哲學之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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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討厭擁擠,所以在哲學之道上時,不是春櫻時節,也不是秋紅時分,天已入秋,然而葉仍是深綠,還不冷,甚至稱不上涼。我在這條短短的道路上緩緩步行,前方既沒有什麼非急著趕到不可的地方,又正是適合走路的時候。

素來人多的這條路,難得的在初秋裡安安靜靜。聽說,飄著細雪時分的隆冬,此處也就只剩一條銀色小徑,不會有什麼人煙。我在還有些熱的日子裡盤算冬季是不是該來此處拍雪?古寺小徑,拍出來應與北國平坦雪原兩樣才是。

然後,這位先生就出現在眼簾。

低低地戴著漁夫帽,專心至意地畫著些什麼,神態肅穆地讓人不好驚擾,小徑旁儘有長椅,我也多得是工夫,忍不住坐了下來,猜測這位素人畫家畫了些什麼。

「應該是這條哲學之道吧?」
「畫裡也會是眼前溪流林蔭的樣貌嗎?」
「會不會有我呢?」

其實坐下來整整三十分鐘的時間,不論是我取出水壺喝水、攤開旅遊指南尋找想去的店家、還是忍不住對著素人畫家按下快門…這位先生一律沒有抬頭,彷彿這條寂靜而沒有人煙的路上,水聲、啪啪的翻書聲、咖擦咖擦的快門聲,都與週遭連成一氣,完全無法驚動他,那麼畫裡自然不會有我了。

終於我走上前,猜想腳步聲會不會吵著他,然而都走到他身後了,先生還是沒抬頭,我卻為他筆下的畫倒抽了一口氣。

那是一幅素描,繪的是飄雪的哲學之道。

濃淡相宜的筆觸,勾勒出雪中朦朧情調,畫一如我心目中的冬景,沒有人,只有花瓣般的雪片,只有凍成冰柱般的枯枝,天空染成淺灰色,陰天裡的雪分外白皙。那便是京都的冬日了,安靜、乾淨、偶爾像水晶般折射出美麗光采。看著看著,心情便也乾乾淨淨,再是萬馬奔騰的思緒也靜了下來。

考慮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囁嚅著開口:「可以賣給我這一幅嗎?」走近了才發現邊上放著幾幅作品,看來是可以買賣的樣子,這樣問應該不過分?已近中年的畫家先生一臉驚嚇地抬頭 (果然沒有發現我),「啊,您要買嗎?」「嗯。」「這一幅不好,我挑一幅好的給你好嗎?」他緊張地連連搖手,我日語不好,不過聽上去是這個意思。 「可是我喜歡這一幅,很想要哲學之道的雪景。」「真的嗎?這還沒有完全畫完哪!」「沒關係我可以等。」「那不好意思啊!」「我真的很喜歡。」「等你的時候幫你拍照可以嗎?」

素人畫家臉一下整個刷紅,非常靦腆。

我回到原來的長椅,又幫他拍了幾張,末了畫家先生包好薄薄的一張畫紙,鄭重其事地交到我的手上。

「送給你,你這麼喜歡。」
「那怎麼好意思?!」
「沒關係的,希望你在冬天時也能來京都看看。」

如今又將入冬,哲學之道的雪景正黏貼在臥室的牆頭,彷彿一聲聲地問著我:

「該去嗎?」
「要去嗎?」
「能去嗎?」

我說,如果去了,還能不能在雪裡碰到這位近藤先生呢?


攝於京都˙哲學之道


11.04.2008

蘭桂坊的夜晚


Copyright © Jas Chen

數不出來去過香港幾次了。

轉機除外,真正踏在香港土地、住上幾天,這樣的事至少也該做過七八回,老實說,香港讓我熟悉的像是回到自家廚房,一點也不像旅行。

然而這許多次的香港之行,我幾乎沒有留下蘭桂坊印象。

其實不只蘭桂坊,許許多多據說有名得要命的景點,我一個也沒去過。都說香港像自家廚房了,所以去香港,根本就等同於上館子一般,不過吃得久一些罷了。如此,七八次以上的香港之行裏,總共去過「一次」太平山、「一次」黃大仙廟、「一次」赤柱;沒去過大嶼山、南ㄚ島、海洋公園,當然也沒去過迪士尼。

「我們去蘭桂坊喝酒吧?」Lee這樣說。

Lee是認識十多年的老朋友,畢業後各奔東西,難得能碰面時如非在美國,便是在新加坡,就是好不容易都抽出時間,而我也回台灣定居,再次見面居然是在香港機場。

「真是…怎麼好像都不會在台灣見到。」我說。
「那麼應該要好好喝點酒,好好聊聊,才能彌補多年空白呀。」

所以,我和Lee站在蘭桂坊,這條夜色還不深,卻已經熱鬧非凡的街。

左手邊是長排坐滿了人的露天坐椅,正在播放賽車的酒吧喧嘩,男人們清一色敞著短袖襯衫、牛仔褲;右手邊是米白色小巧的義大利酒吧,成群結隊的女孩子穿著細肩帶小禮服、熱褲長馬靴,拎著高腳酒杯,雙眼巡梭。

沒過多久,高壯的敞胸口男人穿過站在路中間的我和Lee,「碰!」地一聲就把厚重啤酒杯放在小圓桌上的細長酒杯旁,咖啡色的休閒鞋也理所當然地停在鮮黃色的細高跟邊上。高狀男人的夥伴看來躍躍欲試,似乎坐不了三分鐘,也會從對街過來加入的樣子。

「你知道我很討厭人多的地方嗎?」我終於回頭對Lee說,「其實我也不喜歡。」Lee這般回答。「那麼換個地方吧?」我們走過人群、繞過藝穗會,順著都爹利街走下山,再上了東方文華的M Bar。

喝著紐西蘭白蘇維雍,在M Bar俯瞰著不遠的蘭桂坊,「你想我們是不是過了那年紀了?」Lee遙指著蘭桂坊說。

「不是吧,我們是還沒有到那個年紀才是。」


攝於香港˙蘭桂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