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2009

【彧馨旅札】聖母院前我不說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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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刊載於UDN 2.16.2009

巴黎的小公寓幾乎可以說就在西堤島邊。不誇張,穿過新橋就是西堤,走路不超過十分鐘。那麼就算已經去過好幾次,不管怎麼說,再多走一次西堤島,看看聖母院,好像也是一種理所當然。

因為理所當然,自然在巴黎的第二天就漫步至西堤島了。早晨空氣好,加上正是冬季,清清冷冷,聞起來十分舒服。不是刻意,挑了喜愛的新橋跨越塞納河,走上河中的西堤島。新橋是我所喜愛的巴黎橋樑之一,另外也喜歡的是離公寓更近的藝術橋,以及離公寓非常遠的亞歷山大三世橋。藝術橋和亞歷山大三世橋都沒有連接西堤島就是。

新橋的橋面上有一彎彎月牙般小小的窟窿,可以坐人。即使如今天這樣冷涼的早晨,也有巴黎女孩不畏寒冷地坐在這看小書。當然,如果伴著書本的是邊上圓頂的法蘭西學院和直板板的藝術橋、遠眺的是隱約可見露出一角的艾菲爾鐵塔,正對面是矗立雙塔的聖母院,那麼也許寒冷也就不寒冷了也說不一定。

老實說來了聖母院已經幾次,本不打算再來,沒料到踏上西堤島還有新鮮感。遊人依舊如織,看來景氣寒冬絲毫沒有影響巴黎的觀光人口 (本以為冬天加上景氣低潮可以給我一個安靜巴黎的!)。靜靜坐在聖母院前過了時還未拆的聖誕樹旁,不急著看跑不了的聖母院,想先感受重回巴黎的丁點氛圍。

「請問你會說英語嗎?」坐在聖誕樹旁的幾分鐘內,以字正腔圓英文發出的這句話,大約在我身邊響起了七八次。「請問你會說英語嗎?」這樣的句子多是帶著頭巾的伊斯蘭婦女發出的,有年輕少女,也有中年婦人。神情各異,有些帶著點祈求,可憐巴巴的;有些不太耐煩,似乎根本也不指望肯定的回答,往往連回話都沒聽完全便掉頭就走;還有些兇得很,惡霸霸地盯著人看,彷彿要是說聽不懂英文的話,那個眼神就要如刀一般射得人千穿百孔地可佈。

哪來這樣多的人問這樣奇怪的問題?我偷偷地好奇著。於是分了一點神,仔細看看這些婦女們到底在做什麼。

觀察結果如下:如果遊客搖頭 (廣場上能說英文的大約也都是遊客),女人們幾乎都是毫不停留地走人,不管之前做出的表情如何楚楚可憐,看到遊客說不懂英文唷臉立刻就拉下來,一秒鐘都不想浪費像被追債似地跑走;如果遊客點點頭說我講英文請問有什麼事 (據觀察這樣回答的十有八九是客客氣氣的英國人),那麼女人們馬上拿出寫得密密麻麻的的一張白紙出來,左揮右揮在遊客先生左檔右擋的縫隙之中試圖把紙張湊到遊客的臉上,一面喔拉拉地大聲連續說著長串的法文,也不管人聽不聽得懂,非要等人勉為其難地拿起紙張來讀了讀、又更勉為其難地掏出點小錢才肯放人,實在恐怖。

也有本來說會講英文的,一看了紙張馬上擺擺手說我其實不懂英文馬上倉皇逃逸的人,也有死不肯給錢頻頻皺眉像趕走討人厭蒼蠅揮手的不耐煩的人,這種狀況包頭巾的女人對付方法都一樣:大聲咆嘯「法可法可」發音的辭句,至於那句話的意思,我猜想大約與英文發音類似的詞彙意義相去不遠吧?

真的很好奇紙張到底寫些什麼呀,我拉長脖子拼了命的想從密麻麻字句中找出點道理,但隔了老遠實在辦不到,身邊又沒有長鏡頭可以用,簡直好奇的要命,真想借來好好看看。

「請問你會說英語嗎?」一個包頭巾女人冷不防地從我身後冒出,一面準備遞上那張內容大概一樣的紙條到我面前。「請問你會說英語嗎?」 女人把紙條快要貼上我臉這樣地問。前一秒另個包頭巾女人大聲說的「法可法可」彷彿還在耳邊迴盪,突然間所有的好奇都在那一刻消失,再怎麼樣也不想聽到有什麼人指著我臉大罵「法可法可」。

「真是抱歉我不會說英文唷。」我努力地配合句子把頭搖得如同博浪鼓,包頭巾女人果然正眼也不看地快速離去。

在聖母院前假裝不會說英文應該也不是什麼大罪吧。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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